暴风雨来临
暴风雨始于美国。
当中国光伏巨头涌入华尔街时,一场即将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在美国的次贷市场发酵。
在南方考察时,靳保芳得出一个结论:中国的光伏产业发展过热,市场风险加剧,行业洗牌随时可能来临。
他的判断依据来自于亲眼所见。
在某些东部沿海地区,当地的服装私企纷纷进入光伏行业。一些家庭作坊甚至买上两三台切割机,再买几根硅棒,切成片便能赚钱。
2008年8月,刚回大本营宁晋县,靳保芳立刻决定甩货,将所有原材料和产品处理,不留库存。
这个决策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仅仅一个月后,邢台首富的决定被证实是正确的。光伏市场从9月开始下行,短短两个月内,单晶硅片从每片50元一路跌到30元。
这次操作让晶龙净赚1亿元。
在2008年达到顶峰后,多晶硅价格又以令人瞠目的速度大跌。仅仅一年内,硅料价格从每公斤400美元,跌至每公斤40美元,跌去90%。
按照彭小峰原本计划,硅料投产一年后,投资即可收回成本,但该计划随着硅料价格暴跌成为泡影。
不过,这位江西首富当时或许仍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继续扩张。如果此时他急踩刹车,赛维或许不至于滑落深渊无法自拔。
在马洪硅料项目后,2011年11月,赛维又宣布将在内蒙古呼和浩特兴建世界上单体规模最大的高纯硅料生产基地,建成后年生产规模达6万吨,一期项目计划2013年下旬建成投产。
金融危机对英利同样造成巨大冲击。英利绿色能源的股价从最高时的41美元,跌破发行价10.08美元,后又跌至2.37美元。
这个价格被英利的高管戏称为从“地板价”到“地窖价”再到“地狱价”的过程,随便有人拿两三亿美元就可将英利收入囊中。
尽管已预见冬天来临,但现实的严峻超出想象。
此时,苗连生想到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时的策略,于是写了一副对联:狭路相逢勇者胜,勇者相逢智者胜。
此后,这位光伏圈内著名的战略家向全公司宣布应对金融危机“三大战役”:针对海外销售的阻击战,针对资本融资的进攻战,进一步确保市场占有率的攻坚战。
为了鼓舞士气,2008年11月6日,苗连生亲自带高管去井冈山誓师,之后开始第一个阻击战。
阻击战的第一步是降价。
井冈山誓师后,英利随即宣布将电池组件从4.1美元/瓦降至2.98美元/瓦,由此点燃中国太阳能光伏企业在欧洲市场价格战导火索。
价格战让同行愤怒,进而担心光伏会变成第二个彩电业。
在多个场合,施正荣更是直言不讳地说:“我们的本事就是降价,中国企业自相残杀。”矛头直指苗连生。
尚德的处境也不容乐观。
通过与MEMC、Hoku等多晶硅厂商签订长单协议,尚德将硅料价格锁定在每公斤100美元以下。在金融危机发生前,这个决定折射出施正荣的远见。
但当多晶硅价格暴跌,这些长单成为尚德的催命符。仅2008年,尚德库存的多晶硅高达2.32亿美元,由此累及业绩大大滑坡。
尽管施正荣承认自己购买多晶硅的价格“可能不恰当”,但始终不肯承认战略失误。
抛售硅片后,靳保芳反而在危机中看到机会。
每次做决定前,他都会选择花时间实地调研,没有跟随冒进。
但金融危机发生后,这位低调富豪反而决定“冒进”。2008年10月,靳保芳果断拍板,要求加快晶龙邢台园区、宁晋园区的建设进度。
他的理由是,钢材价格大幅下滑,建材、用工等成本也相对下降,将为晶澳节省下一笔不菲的成本。
事实证明,靳保芳再次赌对。
经过核算,当年下半年,针对两个项目的招标与上半年相比,成本下降25%,1亿元的投资预算,节省出2500万元。
唯一一位在金融危机期间大肆扩张多晶硅而未陷入危机的首富是朱共山。
2018年12月,江苏中能三期投产,产能达到1.8万吨,供货量占全国一半。
在多晶硅价格暴跌前夜,那些驰骋在徐州市协鑫大道上的大货车,为朱共山带来源源不断的丰厚利润,前期投资或许早已回收。
这位“世界硅王”的另一项应对之策是,决定用多晶硅供不应求的机会,与下游客户签订利润相对要少得多的八年长期战略供应合同。
当寒冬来临,协鑫有了足够厚的棉衣御冬。
无需御冬的或许是李河君。当晶硅光伏公司集体陷入困局时,这位民营水电大王正在筹划金安桥水电站的发电仪式。
这座水电站位于云南省丽江市境内,是金沙江中游“一库八级”水电开发方案中的第五级电站,也是该梯级开发中第一个启动的项目。
2011年3月27日,在金沙江岸边的盘山路上,数十辆大巴车首尾相接,慢慢驶向金安桥水电站。
从这天开始,这座总装机达240万千瓦的民营大型水电站将正式发电。
此后,这台横跨在金沙江上的印钞机成为汉能在薄膜领域大肆扩张的最好背书。
每至岁末年初,李河君都会汉能大会上提及两个“传奇”。
一个是从2002年开始,花了八年时间建成金安桥水电站;另一个是从2009年开始,布局薄膜太阳能行业。
第一个传奇已然实现,但第二个“传奇”饱受争议。
原标题:光伏首富沉浮录II:最后的疯狂